『老師,你有沒有搞錯?我是來學物理的,不是搞歷史的。』 如果你到耶魯大學去念物理博士,指導教授要你跟著大一學弟妹修習希臘羅馬史跟基督教文明史,你是否也和錢致榕教授一樣,對指導教授的話感到困惑? 這是錢致榕教授當年到美國求學的小故事,讓他體認到國內外教育理念的差異和對人才培育的作法大不同。請聽主持人彭宗平教授與錢致榕教授的對談。

主持人彭宗平教授(以下簡稱彭): 歡迎您收聽《台灣的明天‧明天的台灣》,我是彭宗平。上個禮拜我們邀請政治大學的錢致榕教授來到我們的節目,探討大學教育跟國際人才的培育。錢教授對於大學進行教學品質管控的重要性,有很精闢的見解。今天希望能夠根據最近大學發展的趨勢,特別是通識教育跟書院教育,請錢教授跟我們談談他的看法。 錢教授這幾年在政治大學推動通識教育,也擔任政大博雅書院的總導師,是不是可以分享一下您這幾年來在政大做的工作?

1. 不學人文,就不是「人」 來賓錢致榕教授(以下簡稱錢): 因為教書教了快五十年了,我算了一下,大概教了快兩萬個學生,也創辦過各式各樣的學校,於是我開始檢討,大學教育到底是怎麼回事?我慢慢瞭解到一點,我們一再講培養人才、人才,其實我們真正只注意到才,沒有注意到人。 我講一個小故事。記得五十多年前,我到耶魯去念物理,就想要念高能物理,拿了博士趕快回來做事。我的論文導師就問我說:「你想來學什麼?」我說我要學完拿到博士。他問:「還有呢?」我說還有就是我的一個父輩的朋友,託我好好瞭解一下美國社會是怎麼運作的。他說:「這樣的話,你應該到大學部去,選兩門課,跟大一學生一起修。」我問哪兩門課呢?普通物理這些我都修過了。他說:「不是那個,你應該修希臘羅馬史跟基督教文明史。」我說老師你有沒有搞錯,我是來學物理的,不是搞歷史的。他說:「沒有搞錯,我是叫你去學Humanities,你如果不學Humanities的話,that you are not human.」意思是你不選人文課的話,就不是「人」。 那個時候開始,對我產生很大的一個震撼,就是原來人才裡的「人」是有特別意義的。回顧我們的教育,我們把「人」這一部分忽略得非常厲害,即使文科的學生,對真正的「人文」學的也不是太多,只是他們多背了一些歷史年代等各式各樣的東西而已。就人類文明的來龍去脈,我想很少有人知道。其實重視人文的觀念不是我的創見,也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創見,凡是有識之士都看到這一點。 我記得三十多年前,我在清華跟毛高文、沈君山就談到這個問題。我們的結論是,當時的專業教育不能滿足學生未來的需要,都過分地狹窄,而且落伍的非常快,所以就覺得應該推展通識教育。當時為這個名字我們考慮了很久很久,第一個就必須「通」,是要大口徑的;第二是「識」,是見識、膽識、判斷。可是當時我們就預料,雖然毛高文當部長可以去推,但可能成功機會不大。因為沈君山說有一些問題:沒人教,沒人選,沒人念,沒人管。第一,很少有教授願意去教;第二,同學不會把它當回事,不會有人選,選了以後呢,不會好好念書去學;第三,就是沒人管,就是校方也不會有專人去管通識到底教得怎麼樣了。這三十年來,我想至少通識教育在大學已經佔有一席之地,全國的一百多所大學,每個大學都有通識教育中心,算一下大概學生畢業1/4的學分都投資在通識教育裡面。

2. 為何理想崇高的通識教育,變成營養學分? 彭:但是好像大家還是有個粗淺的印象,認為通識教育是營養學分。這樣的印象,好像一直留在大家的心目中。 錢:這個是我回來以後,做了兩三年的調查工作才發現。第一我先看那個科目,比如說「鹿港媽祖的傳說」,這是三個學分的課,我就不知道這一門課怎麼樣幫助學生在50年後應付他的需要?就是說通識課要「通」的話必須是大口徑、要跨科系的。我想,今天整個看下來會發現正好相反,通識課程大多是摻了水的專業課。原因就是大的教授不願意教,都是年輕助理教授來教,而且校方也沒告訴他們有什麼要求,而他們最熟悉的就是自己的博士論文,但是博士論文教大一學生太深了,結果就是不斷摻水。所以你看看我們通識教育的課程裡面,大概有2/3的題目很像是博士論文的題目,原因就在這。我一個一個查下去,結果都差不多。 第二,就是同學覺得這個課很枯燥,跟他完全沒有關係,所以不願意去選,選的話也不上課。同時老師們就不敢認真,因為一旦認真以後,學生不做功課就很麻煩,你是要當掉他?還是讓他過呢?所以功課、作業都出得很少。照理說任何一所一流大學,我們每教一門課、講一堂課的話,一定為學生安排兩三個鐘頭的功課,我做老師不出功課的話,是我失職,教不嚴師之惰。出了功課而學生不做的話,不可能讓他及格,因為當我打一個「及格」的時候,我等於向社會宣佈,這個學生選了我這門課達到了國際標準,是一個鄭重的宣稱。但現在很多老師不敢讓學生不及格,為什麼?因為不及格太多的話,學生立刻退選,他連課都開不了,這位老師連他的基本教學工作量都達不到,影響他自己的績效。所以慢慢就形成一個氣氛,就是說老師要求不高,學生也心知肚明;而分數打的也不低,因為太低的話,第二年又沒人選了。 彭:所以這個又是學校制度的問題,又是老師跟學生的心態所造成的結果。 錢:是!再加上家長的「文憑主義」,家長不在乎學生到底學到東西沒有,只要拿到文憑就好,這是長期累積下造成的問題。

3. 解決之道:通識教育要「大口徑」+「高規格」 彭:那我們怎麼做會更有成效? 錢:第一個就是我們得多做點實驗,試試看該怎麼做。千萬不要說:學哈佛,或者學這個學那個,哈佛的確有很多通識課開得非常好,可是你會發現那些課都跟某位教授有關,當那個教授退休的時候,那門課就消失了,這樣模仿是學不到的。 所以我們必須把這個問題在地化,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?既然通識教育花了我們大學1/4的教學資源,我們必須認真起來。而既然它的目的是要彌補專業教育的不足,我們就必須開跟專業課不同的課,而且必須是大口徑的課。要做的話,可能從實驗做起,第一個一定要請真正名師來教,就是他有足夠的寬度,並有足夠的膽識,敢這麼做。 同時學生們選的時候,必須要設計他是非選不可。像政大,還有很多其他學校,慢慢就是通識課不要動,因為一動的話會衝擊到一般的教授,那是改不了的。再者,就是設立比如說「核心通識」課程,就是我們開二十門非常高規格的課,規定學生一定要從這些課裡面選多少門。這些老師們必須相約,我們都是高要求,其實每一個老師都希望學生用功,都希望要求高,可是在現實壓力之下,很少有通識教育的老師敢這麼做,核心通識可以扭轉這個現象,解決了大原則的問題。 至於實際問題,就是怎麼做的問題。我們可以假設,大學的學制暫時無法做大規模的改變,一時動不了。我想今天庶民政治的風氣之下,學制是動不了的。也就是說一般學生可以選的通識課,大概就是三十個學分上下。還有一點,如果你完全逼著學生做「每一件事」,一定造反,這個我們實驗過很多次,所以大概頂多你只能撥出二十個學分是高要求的。 下面就是高要求的課怎麼個開法,這個開法一定跟從前完全不一樣。先問一個問題,我們為什麼要開這些課?原因是要彌補專業教育的不足。通識教育課,是希望學生學通了以後,未來五十年他可以受用不盡。為什麼需要這樣做?因為我們檢討過未來五十年的職場環境是怎麼回事。第一,同學大概不到七十歲不可能退休,所以他的職業生涯是五十年,不像我們是二十五年。第二,未來的職場每五、六年一定會改行,因為經濟結構不斷在變。我們今天專業教育一百二十個學分,主要是幫助學生在22歲的時候找到第一個工作,當他27歲找第二個工作的時候怎麼辦?專業教育不管這個事。那怎麼辦?就是從通識教育,為學生培養出一些自學的能力。所以同學必須瞭解到,將來想謀求生存、要報答社會、台灣要往前進,每個人都必須有自學的能力,並且終身自學。 彭:對,我想「通識教育」過去是被家長跟學生忽略了,甚至老師跟學校也忽略了,可是錢教授提出了一個看法,就是學校的制度上怎麼建立,以及怎麼樣匯聚老師來共同開授所謂大口徑的、份量重的課程。通識教育過去常常被看成是一個自助餐的方式在開課,如果能夠用合菜的方式、或訂製的方式來開課,把一些重要的課程變成讓學生非選不可,而且有高標準的話,對通識教育是一個比較好的做法。那對學生的未來呢,其實他的競爭力不在專業知識,通識才可以讓他走得更長遠、更有發展。 那麼,目前台灣有很多的大學正在推動所謂的書院、住宿教育。錢教授是不是跟我們分享一下,您在政大推動博雅書院的經驗跟做法?

4. 從書院教育談培養人才的大方向 錢:我想整個想法是上一次談的一個問題,就是為什麼辦大學?我自己的信念是,在美國也好、在香港也好、在台灣也好,我覺得大學主要是為當地的社會培養能解決未來問題的人才。今天我們社會上對當政的人,包括媒體也好、民意代表也好、政府也好,都不滿意。我們必須瞭解這些人當年大都是我們最好的學校、最熱門的系、以最高的分數畢業的人,他們就代表了我們台灣社會過去五十年的教育跟考試制度之下,所產生的最好的人才。我們假如認為他們不能替我們解決問題的話,我們在大學就必須反思,是不是我們的人才培育出了問題? 仔細看一下,的確出了問題。像我們剛剛談了,就是通識教育沒有成功,專業教育不足的問題。那麼很快可以看到,我們必須面對未來的人才市場跟過去不一樣的情況,而我們今天的教育完全應付不上。所以只要思考一下,就會發現,顯然教育不應該只有知識的傳授,更要注重自學能力的培養、解決問題能力的培養,還有各式各樣能力的培養。而這些能力的培養,不能只是成天叫培養,而是要透過課程、透過思想去解決。 我想這個問題很多學校都注意到。現在兩岸四地都在大辦書院,想彌補這方面的不足。在台灣,書院辦的很多,基本上我想分兩種,有一種是以活動、學務起家的,把學生弄進來住在一起,希望一年、兩年之內讓他人格有變化;少數的是從學程出發,就是透過學程去培養他選一些課程。 另外還有一種呢,是橫向切割的,全校做的,全民動員。我想全民動員的話,最好的例子就是高醫─高雄醫學院,還有東海大學。東海大學從前辦博雅書院辦得非常成功,最近新的校長上任以後,決定要辦博雅大學,就是全東海一萬五千個學生都進去,是不是做得成?不知道,這個有待觀察。 回頭來講,怎麼做對未來學生會有影響?剛才我們談到的就是通識教育的重要,還有目前通識教育沒有達到未來的需求。從頭探討起,就是通識課怎麼開得出來?什麼叫通識課?所以我們就定義了一下,通識課必須是大口徑的課,我們估計學生可能有二十個學分可以來選這些核心的課程。這二十個學分選完以後,第一點,他就對人類文明的來龍去脈一定有一個基本的瞭解,細節可以不知道,不過來龍去脈一定要瞭解,否則的話他就不知道他哪裡來的,社會大的問題就很難達到共識;否則他就不知道他往哪裡去,未來走向、未來生涯規劃他就無從做起。而這種課呢,一般用人文課是最有效,於是我們就選一門歷史課,一門三個學分的歷史課,我們叫世界文明史,三個學分裡面要跟同學交代清楚,世界五大古文明是怎麼來的、怎麼去的。

5. 以政大博雅書院為例談書院教育 彭:您剛剛講的這個是在政大實際實施的。 錢:在政大我們做一個實驗。 彭:您自己本身也參與了規劃跟授課? 錢:對!我們當時就決定要做這件事,就辦理一個學程,學程內容完全沒有定,這個我發現也是中華民國一個特色,辯論半天要做什麼事,可是一旦決定做的話,誰都不知道怎麼做,因為怎麼做完全沒討論。這個我覺得是一個致命傷,因為我的經驗就是說,辦教育是一個長期的東西,成敗都在細節。就像我們帶孩子18年下來,只要一個差錯孩子可以送命的,細節非常重要。所以我們決定要改革通識教育的話,就得有人開始做實驗,要回答很多問題。第一,這種大口徑、真正的通識課,是不是開得出來?第二,我們能不能說服一些教授來做這件事情?第三,我們能不能說服學生們好好的去學?第四,當好的教授開了好的課,學生要好好學的話,是不是會發生一個質的變化?突然一下他有一個榮譽感,突然一下他對未來有個強烈的追求感,突然一下他有自己的能力,這個是我們追求的。所以要這麼做的話,就必須設計一個pilot project。 彭:所以書院是提供一個平台來做這個實驗? 錢:實際上我們剛開始是用學程,覺得我們只要從課程改革就行了。可是後來實施以後發現,對於18歲的學生,要他們反潮流去做,別人不看書,他成天在念書,別人不思考,他整天要反思,別人拿九十幾分的,他只拿七十幾分,他實在是抵擋不住同儕的壓力。所以決定就用書院當平台,就讓這些修大口徑課程的學生住在一起,所以是以書院為輔,以課程為主。

我們之所以強調以課程為主,是因為我們的目標不是只辦成一個書院,而是透過這個實驗,對通識教育的做法產生一個突破。 彭:所以書院除了住宿之外,還提供很多的學習的機會跟學習的方式? 錢:對!我們的要求就是,政大每年招生總共兩千四百個人,進來以後把書院這個環境開放給所有學生來參與,告訴他們,我們沒有分數的要求,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須要讓我相信,你是想不斷提升自己的。同時我們要設計一些課一定得選,每上一堂課一定自習兩個鐘頭,這是唯一的要求。 彭:有沒有學生進來受不了,就退出了? 錢:有。我們就講清楚,假如你發現受不了的話,就請你退,沒關係。發現你不願意付這代價,也請你退,沒關係。所以一般的話,我們一年會有60個到100個申請者,最後留下大約四十多個學生,而這些學生一留下來,就會跟我們四年,這樣就做下去了。 彭:所以您感覺到他們學習的能力,還有他們的視野,經過這樣的教育有明顯的提升。 錢:有變化、有變化!因為比如說我們講歷史的話,是一個五千年的歷史。我們講物理的話,是從宇宙大歷史講起,從138億年前宇宙怎麼產生的,講到40億年以後,所以時空的視野是非常開闊。同時呢,我們發現,只是知識性的學習不夠,還要有一些能力的培養,怎麼樣鍛鍊他獨立思考的能力,怎麼樣訓練他溝通的能力,怎麼樣培養他的榮譽感,所以另外還有八個學分的課,都是能力培養跟道德培養方面的。 彭:所以有特別的老師,來跟學生一起學,甚至一起住宿。 錢:對,這個是我們第一個難關,就是我們得動用各式各樣的道德說服力。比如說歷史課呢,我們說服了張廣達院士,他一輩子在北大教博士生的,我們就說服他,為了人類前途起見,為了兩岸關係起見,必須培養一批學生出來,所以他就志願教這門課。另外社會科學,我們說服了王振寰老師,非常精彩的一個社會科學家,像這樣每門課找了一個非常資深的老師,並且這些老師都是義務做的,都是在他正常的教學工作量之外的。 彭:所以這些課只有書院的學生可以選?還是? 錢:向全校開放,任何學生只要願意花時間,都歡迎他們。我很傷心的就是說,實在不多。很多學生來了,大概三個禮拜就退選了一大半,換句話說,現在很少有學生願意每聽一堂課,花兩個鐘頭去預習或者去自習,很難。我想主要就是這個社會太急功近利了,每個人都問老師這個考不考?不考就不念了。然後問這個對我有什麼用處?沒用的話就不選了。我很難跟他說,就是這個東西二十年以後,你可以一輩子受用不盡,這個他們很難聽進去。因為我們整個社會是非常急功近利,冷眼看一下我們現在的教育政策,一切都是急功近利的政策。所以我們從來不怪學生,他們只是反映了整個社會現象。不過,為了這個社會前途的話,我們還是必須培養出一部分學生,不陷到那個漩渦裡去。

6. 博雅書院的成效與展望 彭:實施幾年下來,您怎麼看待博雅書院的成效? 錢:我想分兩方面來說。我們今年是第六年,已經有接近兩百個學生經過這個制度培養出來。那大家問的就是你辦得到底怎麼樣?有一個問同學,同學覺得是受益很多。問家長,比如說我們有一個親師會,家長要求每個禮拜希望來跟我們談教育兒女的問題。不過更重要就是實質上的,像我們的學生假如有興趣考研究所的話,幾乎是所向無敵,他都第一志願錄取的。並且很多所裡的老師都來問,你們怎麼培養這些學生的,因為他們一進考場看起來就不一樣了。 彭:對,因為具備全方位的能力。 錢:而且有質的變化。 彭:比較宏觀的視野。 錢:這些學生到職場裡去的時候也發現,一年、兩年要改行不難,他有這個信心可以自學。重點就是說我們跟同學約好,三十年以後要見面,要看看這個博雅人自我改進的成效就在此。 彭:對,教育是一條長遠的路。 錢:很長遠的。所以我們現在覺得這一整套辦法,我們大致已經做出來了。對我來講,我們對學生最嚴酷的一個考驗,就是每屆在書院歷練兩年的學生當中,會有一大半的人爭取想做小助教或者自治會的幹部。幹部是選出來的,小助教是我們考選出來的,主要看他們適不適宜當小助教。這些人每個都是志工,每個禮拜大概花12個鐘頭的時間。他們來的原因呢,就是第一他們相信這兩年他們學到很多東西,第二這個東西他們希望能夠傳給學弟妹,第三他們覺得自己是做這個傳人最好的候選人,比老師還精彩。 彭:所以同儕學習其實是最有效的學習方法之一。 錢:對,還有第四點,就是他們這群學長姐經過這項鍛鍊以後,他們發現這是對自己能力跟視野最好的磨練方法,因為一旦自己當老師的時候,跟當學生的自我管理就不一樣,對自己要求就高很多。

彭:我們很高興今天邀請到錢教授,分享他對通識教育及辦理書院的一些理念跟實際的做法。今天的節目到這裡告一個段落,下個星期同一時間禮拜一早上七點半,我們將邀請旅居瑞典的趙光安教授,繼續跟您分享高等教育與人才培育。《台灣的明天‧明天的台灣》,我們下週再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