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柳某負心】

舅氏安公介然言,有柳某者,與一狐友甚昵。柳故貧,狐恒周其衣食。又負巨室錢,欲質其女,狐為盜其券,事乃已。時來其家,妻子皆與相問答,但惟柳見其形耳。狐媚一富室女,符籙不能遣,募能劾治者予百金。柳夫婦素知其事。婦利多金,慫慂柳伺隙殺狐。柳以負心為歉。婦誶曰:「彼能媚某家女,不能媚汝女耶?昨以五金為汝女製冬衣,其意恐有在,此患不可不除也。」柳乃陰市砒霜,沽酒以待。狐已知之。會柳與鄉鄰數人坐,狐於簷際呼柳名,先敘相契之深,次陳相周之久,次乃一一發其陰謀曰:「吾非不能為爾禍,然周旋已久,寧忍便作寇仇?」又以布一匹,棉一束自簷擲下,曰:「昨爾幼兒號寒苦,許為作被,不可失信於孺子也。」眾意不平,咸誚讓柳。狐曰:「交不擇人,亦吾之過。世情如是,亦何足深尤?吾姑使知之耳。」太息而去。柳自是不齒於鄉黨,亦無肯資濟升斗者。挈家夜遁,竟莫知所終。

 

【畫士張無念】

畫士張無念,寓京師櫻桃斜街,書齋以巨幅闊紙為窗㡧,不著一櫺,取其明也。每月明之夕,必有一女子全影在㡧心。啟戶視之,無所睹,而影則如故。以不為禍祟,亦姑聽之。一夕諦視,覺體態生動,宛然入畫,戲以筆四周鉤之,自是不復見;而墻頭時有一女子露面下窺。忽悟:「此鬼欲寫照。前使我見其形,今使我見其貌也。」與語不應,注視之亦不羞避,良久乃隱。因補寫眉目衣紋,作一仕女圖。夜聞窗外語曰:「我名亭亭。」再問之,已寂。乃併題於㡧上。後為一知府買去或曰是李中山。。或曰:「狐也,非鬼也,於事理為近。」或曰:「本無是事,無念神其說耳。」是亦不可知。然香魂才鬼,恒欲留名於後世。由今溯古,結習相同,固亦理所宜有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