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澄是二甲,選了兵部主事,帶了家眷在京。黃平之倒是庶吉士,樂爾嘉選了太常博士,方昌選了行人。嵇清知縣也行取做刑科給事中,各守其職不題。燦若又遊樂了多時,回家到了桐鄉。燦若進得門來,在王氏靈前拜了兩拜,哭了一場,備羹飯澆奠了。又隔了兩月,請個地理先生,擇地殯葬了王氏已訖,那時便漸漸有人來議親。燦若自道是第一流人品,王氏恁地一個嬌妻,兀自無緣消受,再那裡尋得一個廝對的出來?必須是我目中親見,果然像意,方纔可議此事。以此多不著緊。

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。有話即長,無話即短。卻又過了三個年頭,燦若又要上京應試,只恨著家裡無人照顧。又道是「家無主,屋倒豎」。燦若自王氏亡後,日間用度,箸長碗短,十分的不像意;也思量道:「須是續弦一個拿家娘子方好。只恨無其配偶。」心中悶悶不已。仍把家事,且付與李主管照顧,收拾起程。那時正是八月間天道,金風乍轉,時氣新涼,正好行路。夜來皓魄當空,澄波萬里,上下一碧,燦若獨酌無聊,觸景傷懷,遂爾口占一曲:露摘野塘秋,下簾籠不上鉤,徒勞明月穿窗牖。鴛衾遠丟,孤身遠遊,浮槎怎得到陽臺右?漫凝眸,空臨皓魄,人不在月中留。

--詞寄《黃鶯兒》吟罷,痛飲一醉,舟中獨寢。話休絮煩,燦若行了二十餘日,來到京中。在舉廠東邊,租了一個下處,安頓行李已好。一日,同幾個朋友到齊化門外飲酒。只見一個婦人,穿一身縞素衣服,乘著蹇驢,一個閒的,挑了食櫑隨著,恰像那裡去上墳回來的。燦若看那婦人,生得:敷粉太白,施朱太赤。加一分太長,減一分太短。十相具足,是風流占盡無餘;一味溫柔,差絲毫便不廝稱!巧笑倩兮,笑得人魂靈顛倒;美目盼兮,盼得你心意癡迷。假使當時逢妒婦,也言「我見且猶憐」。燦若見了此婦,卻似頂門上喪了三魂,腳底下蕩了七魄。他就撇了這些朋友,也雇了一個驢,一步步趕將去,呆呆的尾著那婦人只顧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