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Gone with the Wind》(飄)的原著並沒有像《Show Boat》或《Giant》,或甚至《The Yearling》的雋永韻味;更多時候,它散發出的是濃濃平裝本羅曼史的氣息,拍成電影,用最頂級的好萊塢片廠黃金年代之製片氣魄,打造出的超級鉅片,等於是將這個肥皂故事精雕細琢之後,裝入美侖美奐的寶盒裡。

它在拍攝期間換過至少三位導演,不同的手法、痕跡,依稀可辨。柔嫩到無以復加的言情橋段,中間穿插大量美得令人屏息的特寫鏡頭,那些應該就是喬治庫克(George Cukor)的工筆,豪邁雄渾、氣勢磅礡的部份,八九不離十應該是維多佛萊明(Victor Fleming)的雕鑿;另外還有山姆伍德(Sam Wood)拍了一些過場戲等等。

上集前三分之一極力鋪張美國老南方社會所謂的「騎士風範」,紳士與淑女的粉妝玉琢,如茵青草綠到讓人窒息、水蜜桃冰茶甜到人牙齦微酸的那種感覺。高潮點在宣戰時刻,韋希禮騎在馬背上,俯身親吻韓媚蘭的鏡頭。這個吻,白瑞德和郝思嘉一輩子都做不到。正因做不到,所以有了後面的故事。

上集後三分之二,在公子眼中,是《亂世佳人》值得再讓世人看至少八十年的關鍵。一整個柔美、富庶、彬彬有禮的老南方文化,就當著我們的眼前逐一崩毀。傷兵醫院一場,牆上的人影,病床上低吟「家鄉溪邊的老梅樹」的囈語(這段台詞是不朽藝人Cliff Edwards獻聲演出,他也是Singin’ in the Rain的烏克利利原唱者,更是迪士尼宇宙裡的良心蟋蟀),從這場戲開始,全片的劇力就從未消減過,一直拉抬到郝思嘉崩潰衝上大街,親睹整個亞特蘭大民心渙散,家家戶戶忙著逃難,再到後來的一片死寂,空城裡只剩殘兵和鬼魂,影史上第一顆運用起重機拍成的升降高空鏡頭,從費文麗的中景拉開,最終展現出全幅的慘敗,當得起偉大二字。之後的爆炸夜戲、世紀之吻,以及當著黎明朝霞起誓的上集結局,任何形容詞都難以描摩大銀幕現場的震撼!

下集很肥皂。

三K黨作亂那場算是劇力很強的段落,克拉克蓋博有穩住,值得嘉許,非常值得一看的是黑人嬤嬤帶著韓媚蘭爬樓梯,邊爬邊哭那場,那個表演,Octavia Spencer還得練個幾年才能演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