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娥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當下母子二人,忙忙的收拾停當。囑付丫鬟養娘,寄謝相公,喚下腳力,一道煙去了。

正是~鰲魚脫卻金鉤去,擺尾搖頭再不來。

卻說黃損閑坐衙齋,忽見門外來報:「有維揚薛媽媽求見。」黃生忙教請進。薛媼一見了黃生,連稱:「賀喜。」黃生道:「下官何喜可賀?」薛媼道:「老身到長安,已半年有餘,平時不敢來冒瀆,今日特奉一貴官之命,送一位小娘子到府成親。」黃生問道:「貴官是那個?」薛媼道:「是新罷職的呂相公。」黃生大怒道:「這個奸雄,敢以美人局戲我。若不看你舊時情分,就把你叱吒一場。」薛媼道:「官人休惱。那美人非別,卻是老身的女兒,與官人有瓜葛的。」黃生聞言,就把怒容放下了五分,從容問道:「令愛瓊瓊,久已入宮供奉,以下更有誰人?與下官有何瓜葛?」薛媼道:「是老身新認的小女,姓韓名玉娥。」黃生大驚道:「你在哪裡相會來?」薛媼便把漢江撈救之事,說了一遍:「近日被呂相公用強奪去,女兒抵死不從。不知何故,吩咐老身送與官人,權為修好之意。」

黃生搖首道:「既被呂用之這廝奪去,必然玷污,豈有白白發出之理,又如何偏送與下官?」薛媼道:「只問我女兒便知。」

黃生道:「莫非不是那維揚韓玉娥麼?」薛媼道:「見有官人所贈花箋小詞為證。」遂出諸袖中,還是被水浸濕過的,都縐了。黃生見之,提起昔日涪江光景,不覺慘然淚下,即刻命肩輿人從,同薛媼迎接玉娥到衙相會。兩下抱頭大哭。哭罷,各敘衷腸。玉娥舉玉馬墜,對生說道:「妾若非此物,必為呂賊所污,當以頸血濺其衣,不復得見君面矣。」黃生見墜,大驚道:「此玉馬墜,原是吾家世寶,去年涪州獻與胡僧,芳卿何以得之?」玉娥道:「妾除夜曾得一夢,次日歲朝遇一胡僧,宛如夢中所見,將此墜贈我,囑付我夫妻相會,都在這個墜上。妾謹藏於身。那夜呂賊用強相犯,忽有白馬從床頭奔出,欲嚙呂賊。呂賊驚惶逃去。後聞得也有個胡僧,對呂賊說:『白馬為妖,不利主人。』所以將妾贈君,欲貽禍於君耳。」黃生道:「如此說,你我夫妻重會,皆胡僧之力。胡僧真神人,玉馬墜真神物也。今日禮當謝之。」遂命設下香案,供養玉馬墜於上,擺列酒脯之儀,夫妻雙雙下拜。薛媼亦從旁叩頭。忽見一白馬約長丈餘,從香案上躍出,騰空而起。眾人急出戶看之,見雲端裡面站著一人,鬚眉可辨。那人是誰?

維揚市上初相識,再向涪江渡口逢。
今日雲端來顯相,方知玉馬主人翁。

那人便是起首說,維揚市上相遇,請那玉馬墜的老翁。老翁跨上白馬,須臾煙雲繚繞,不知所往。黃生想起江頭活命之恩,望空再拜。看案上,玉馬墜已不見矣。是夜黃損與玉娥遂為夫婦。薛媼養老送終。黃損又差人將書往蜀中訪問韓翁,迎來奉養。歲時必設老叟及胡僧神位,焚香禮拜。後黃損官至御史中丞,玉娥生三子,並列仕途,夫婦百年偕老。有詩讚云:

一曲箏聲江上聽,知音遂締百年盟。
死生離合皆前定,不是姻緣莫強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