乃與生沐浴﹐易其衣服﹐為湯粥通其腸﹐次以酥乳潤其臟。旬 余﹐方荐水陸之饌。頭巾履襪﹐皆取珍異者衣之。未數月﹐肌膚稍腴。卒歲﹐平愈如初。 異時﹐娃謂生曰﹕“體已康矣﹐志已壯矣。淵思寂慮﹐默想曩昔之藝業﹐可溫習乎﹖” 生思之曰﹕“十得二三耳。”娃命車出游﹐生騎而從。至旗亭南偏門鬻墳典之肆﹐令生 揀而市之﹐計費百金﹐盡載以歸。因令生斥棄百慮以志學﹐俾夜作晝﹐孜孜矻矻。娃常 偶坐﹐宵分乃寐。伺其疲倦﹐即諭之綴詩賦。二歲而業大就﹐海內文籍﹐莫不該覽。生 謂娃曰﹕“可策名試藝矣。”娃曰﹕“未也﹐且令精熟﹐以俟百戰。”更一年﹐曰﹕ “可行矣。”於是遂一上登甲科﹐聲振禮闈。雖前輩見其文﹐罔不斂衽敬羨﹐願友之而 不可得。娃曰﹕“未也。今秀士苟獲擢一科第﹐則自謂可以取中朝之顯職﹐擅天下之美 名。子行穢跡鄙﹐不侔于他士。當礱淬利器﹐以求再捷﹐方可以連衡多士﹐爭霸群英。” 生由是益自勤苦﹐聲價彌甚。其年遇大比﹐詔征四方之雋。生應直言極諫策科﹐名第一﹐ 授成都府參軍。三事以降﹐皆其友也。將之官﹐娃謂生曰﹕“今之復子本軀﹐某不相負 也。願以殘年﹐歸養老姥。君當結媛鼎族﹐以奉蒸嘗。中外婚媾﹐無自黷也。勉思自愛﹐ 某從此去矣。”生泣曰﹕“子若棄我﹐當自剄以就死。”娃固辭不從﹐生勤請彌懇。娃 曰﹕“送子涉江﹐至於劍門﹐當令我回。”生許諾。月余﹐至劍門。未及發而除書至﹐ 生父由常州詔入﹐拜成都尹﹐兼劍南採訪使。浹辰﹐父到。生因投刺﹐謁于郵亭。父不 敢認﹐見其祖父官諱﹐方大驚﹐命登階﹐撫背慟哭移時。曰﹕“吾與爾父子如初。”因 詰其由﹐具陳其本末。大奇之﹐詰娃安在。曰﹕“送某至此﹐當令復還。”父曰﹕“不 可。”翌日﹐命駕與生先之成都﹐留娃于劍門﹐筑別館以處之。明日﹐命媒氏通二姓之 好﹐備六禮以迎之﹐遂如秦晉之偶。娃既備禮﹐歲時伏臘﹐婦道甚修﹐治家嚴整﹐極為 親所眷尚。後數歲﹐生父母偕歿﹐持孝甚至。有靈芝產于倚廬﹐一穗三秀﹐本道上聞。 又有白燕數十﹐巢其層甍。天子異之﹐寵錫加等。終制﹐累遷清顯之任。十年間﹐至數 郡。娃封汧國夫人﹐有四子﹐皆為大官﹐其卑者猶為太原尹。弟兄姻媾皆甲門﹐內外隆 盛﹐莫之與京。嗟乎﹐倡蕩之姬﹐節行如是﹐雖古先烈女﹐不能逾也。焉得不為之嘆息 哉﹗予伯祖嘗牧晉州﹐轉戶部﹐為水陸運使﹐三任皆與生為代﹐故諳詳其事。貞元中﹐ 予與隴西公佐﹐話婦人操烈之品格﹐因遂述汧國之事。公佐拊掌竦聽﹐命予為傳。乃握 管濡翰﹐疏而存之。時乙亥歲秋八月﹐太原白行簡雲。